忍辱可以消业障
【所以者何?是大长者财富无量,种种诸藏,悉皆充溢。】
所以者何:在前边说,这个车这么样子高、广,上边有四面悬铃,张设幰盖,又用珍奇的杂宝而严饰之,又有很多的仆从而侍卫之,这是什么原因呢?
是大长者:就因为这位大长者,财富无量:财富,是所有一切的法宝,就譬喻“佛的财富”,也就是佛所说的种种法门。种种诸藏:就是种种的宝藏;所有一切法都包括在这里面,这是比喻一切法。这一切法,总起来说就是六度万行。
六度,就是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智慧。这六种,不是单单我们念一念这个名字,这就算到彼岸了;也不是我们单单学学这个名词,就算明白了。要实实在在去做!布施,或者财施、法施、无畏施,要去躬行实践。持戒,就是“诸恶不作,众善奉行”,也要去实地做。忍辱,这是最不容易的;布施也容易,持戒也不太困难,唯独这忍辱是最不容易的。
为什么?就因为我相没有空;我相不空,就不能忍辱。忍辱,就是逆来顺受,对你不好的人,你要认为这是好的。有人就说这太愚痴了吧!学佛法,就是不要学得太聪明了;你太过聪明,就又过去了。若没有我相,没有我执,没有我见,就把“我”扔到一边去,不要它!你要想:“未生之时谁是我?生我之后我是谁?长大成人假名我,转眼蒙眬又是谁?”没生的时候,哪一个是“我”呢?“我”又是哪一个呢?在父母未生以前,“我”又是怎么一回事来着?生我之后我是谁,这个“我”又是谁来的呢?是怎么回事呢?长大成人假名我,假名字是有个“我”;等到死了之后,又是哪一个呢?你能常常把“我”看得空了、看得假了,这个时候就能逆来顺受了;虽然对我不好的人,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。
我们学佛法,不是听了之后,就算明白佛法了,必须要实实在在去做;实实在在去做,不是说一天到晚,左吃一块糖甜甜的,右吃一块糖甜甜的,这样子我就忍辱了。说我吃糖,我很欢喜吃的,这忍辱了!不是的。若遇到有逆境的来,就是你最不欢喜的事情来了,你要像没有那么回事似的,这个就是明白了,就是真会做了!这就叫逆来顺受。忍辱,大大概概是这样子,不过不容易做得到;能以做得到,这就是得到《妙法莲华经》的妙处。
不要把“我”看得那么重,“我”将来都会死的,何必那么样子死心塌地的,就帮着这个“我”来争名夺利呢?所以,要把“我相”看空了!要没有我!“那有人打我,那怎么办呢?”有人打你?你要这样想,哦!我以前打过这个人,所以现在他打我啰!“那今生我没打过他呢?”那么前生或者我打过他,或者我骂过他。我没讲过吗?你今生骂人,来生就会被人打的;你今生若打人,或者来生就会被人杀了;你今生若给人家麻烦,来生人家也给你麻烦的。所以这前因后果很厉害!说:“我不信!”你不信?你有没有烦恼?有烦恼,那就是这么一回事:你不能忍辱,不能把一切都放下。你不信,也是这么回事;你信,也是这么回事。因为我们前生若骂人,今生被人打;前生若打人,今生就或者被人杀了;前生若杀人,今生或者这个人就把你一家大小都全杀了!“有这么严重啊?”你知道,这就像钱存到银行里,你若不拿钱,就会生利息;这个因缘果报,是很厉害的!
因为这个,我们修道的人,时时刻刻不要给人家添麻烦;要管着自己,不要无缘无故就生出一种的烦恼来,这是忍辱。精进,就是不懈怠、不懒惰,昼夜六时恒精进。
禅定,是坐禅修定;修禅定的功夫,前边讲得很多了。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这五度,另外又有一个别的名字,叫福德藏;第六,智慧波罗蜜就是般若藏,也就是智慧藏。所以这儿说“种种诸藏”,这就是譬喻波罗蜜。
悉皆充溢:充,是充足;溢,就是东西满了,流到外边去。这也有一个比喻,譬喻权实二智。权智圆满了,这叫“溢”;实智圆满了,这叫“充”。权智也圆满了、实智也圆满了,权,权实的智慧都圆满了,所以叫悉皆充溢。
方才讲忍辱,我还有一点意思,把它再补充一下。譬如有人打你、或者有人骂你,你要做“无我”的观想,没有“我”。但是你办不到这“无我”,我在这个地方,有身体,也有知觉,这怎么能就说“无我”呢?怎么放不下呢?
这也有一个妙法,我告诉你!有人打你的时候,你就这么想:“啊!我走路没小心,撞到门框上了,或者撞到墙上了,或者绊到砖头上了。”他踢你一脚,你当自己是绊到砖头上,或者旁边有一根木头倒了,碰上你,碰得痛了。砖头把你绊了一下子,你不能说再打这个砖头几拳;你若打这砖头几拳,越打你手越痛了!本来只碰到你脚上,现在你手也痛了。这就是什么呢?你若和他一打架,痛得更多一点;你若像没有事似的,像碰到砖头上、墙上,或者走路没有小心,碰到门框上,那就没有事了。他骂你,骂人的话是不好听的,你就认为不懂、不明白,当他在讲英文或讲日语,再不,就当他讲西班牙话或者讲法文、德文。总而言之,你就当他说的外国话,不是你自己本国的语言;这是一种想法。
再有一种想法,你就认为:“他骂我,正是赞叹我,就给我唱歌、奏音乐呢!”你能反面来想,用这种对治的方法一想,自然就没有脾气,烦恼也没有了。有烦恼的人,就是有业障;若没有业障的人,就没有烦恼。你既然有业障,自己就要想法子把业障消了才可以。这世界上,你要是真修忍辱行,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忍的。你听弥勒菩萨这一首偈颂,我相信,你们大家又都不要弥勒菩萨这一首偈颂,认为这个讲得太笨了!虽然你们不欢喜要,我现在再送给你们,再讲它一遍。
老拙穿衲袄,淡饭腹中饱;
补破好遮寒,万事随缘了。
有人骂老拙,老拙只说好;
有人打老拙,老拙自睡倒。
唾在我面上,凭它自干了;
我也省力气,你也无烦恼。
这样波罗蜜,便是妙中宝;
若知这消息,何愁道不了?
“老拙穿衲袄”,老拙,就是我又老又愚痴;拙,是拙笨。拙笨,也就是“愚痴”的一个别名。穿衲袄,我穿的衣服,是补很多补钉的。“淡饭腹中饱”,我吃的饭,是很淡而无味的,可是我肚里一样饱。“补破好遮寒”,我的衣服破了,我就补上它,它就可以遮寒,就不冻了!“万事随缘了”,什么事情随缘随分,就都了了、过去了,就都没有了。
“有人骂老拙,老拙只说好”,有人骂我,我就说,再好听都没有了!这音乐奏得是不错的,听得我越听越欢喜听。“有人打老拙,老拙自睡倒”,有人打我这一个愚笨的人,我就睡到地下。你说这是妙不妙?
“唾在我面上”,唾,就是吐口水,他往我的面上吐唾沫黏痰。这是中国人一种污辱人的行为,要是对你看不起,就一口唾沫吐到你脸上了。“凭它自干了”,我也不擦,叫它自己干了!“我也省力气,你也无烦恼”,我自己也省得费力气,你也没有烦恼了。为什么?你吐在我脸上,我连擦都不擦;你一看,“这个人大约是个木雕泥塑的,所以我对他这么样不客气,他都没有反应。”所以也就不生烦恼了!本来这个人是很怒气冲冲的,才往他脸上吐唾沫;可是他也无动于衷,这样就没有事了。我既省擦这个面的力气,你看我没有反应,所谓“一个巴掌拍不响”,那么也都无烦恼了。
“这样波罗蜜,便是妙中宝”,这样的波罗蜜,就是忍辱波罗蜜,这是妙中的宝贝。“若知这消息,何愁道不了”,你若真能这样去实行,道业怎么不能了?你不能,就因为你放不下你那个“我”!你那个“我”比须弥山都大,什么地方都摆不了,往什么地方放,都满了!所以你要把这个“我”放下。没有“我”,那是真正明白佛法;明白佛法的人,所以要修忍辱。
方才我“有人打你”这个意思没有讲完,所以现在再补充。我们是学佛法的人,对这个忍辱,都应该特别地注意一点;如果不注意,遇着境界来了,你不认识,无明火发起来三千丈,那就把什么功德都烧没有了。我常说“千日打柴一火焚”,你斩了一千天的柴,一根火柴就可以把它都烧毁,也就是这个道理。
我们要看看自己有没有烦恼?迴光返照一下,如果没有烦恼了,那就得着这佛法;若还有烦恼,那还要往前认真去学。这烦恼就是八风吹不动,前几天讲苏东坡,你看!要八风吹不动才可以,不容易的。不要说八风,吹一口气,就发脾气了,这样子你还要往前去学,往前去研究佛法。这什么时候没有烦恼,那你就是得到佛法的好处了。这是最要紧的!
所以我们修忍辱,这是最要紧的。你不要说旁人,你骂我,就随便你骂;你打我,随便你打。就是我们现在有一个中国人来,你们常常看见他的;他把我治得没有办法,我向他来叩头。你看!本来他是弟子,我向弟子来叩头,这个从古以来到现在,没有这样的;但是没有法子,他把我这个做师父的,弄得都无法可使。这个人的名字,我不要讲;讲出来,你们大家都要向他叩头了!我不希望你们大家向他叩头。
我想起来,到美国来,还有一件事情很好笑的。在我头一次来那一年,有个大同教到亚利桑那州(Arizona)那地方,去对印地安人宣传他们这种的宗教;于是他们也请我去了。我到那个地方,看见那些人很苦的,所住的地方也没有卫生设备,也没有床、蚊帐,什么都没有!他们那里边,就有一个做领袖的,见着我──因为那时候是在夏天,那地方天气也很热,我穿的衣服也很少;他们看见我胸前这个“卍”字,那个做领袖的就哭起来了,他说和我是一家人,这回才见着了!于是他就哭起来,说:“我们以前就盼望你来,你来好救我们!”我说:“谁告诉你们这么样子的呢?”他说因为我胸前有这个“卍”字。我说:“这个随便可以做出来的嘛!你也可以做一个。”虽然这样讲,但是我觉得他们生活很苦,对他们心里就非常不忍──不忍,就是忍不住;忍不住他们这种的痛苦,那么就回来了。
又听说,当时伊朗有地震,那年死了很多很多人。还有香港沙田就打飓风,死了一百六十多个人。还有一件事情,就是古巴那地方,苏联放了很多火箭,美国和古巴要开战。我说,我也没有什么大的力量,那我祈祷给这个世界和平,到处不要有这么多灾难,于是就不吃东西。不吃东西,经过有三四个礼拜的时候,就有新闻记者来访,又有电视台也来拍照;很多人来了,当时也就有一个中国人,就是方才我说的这个皈依弟子,也来了。人家来访问我,他就不叫这些人和我讲话,只和他讲话;他讲什么?他说我不吃饭,但是我吃着面包!不要说面包,连茶我都不喝,一天只饮一杯水;到五个礼拜之后,我才吃东西。你想一想,不吃东西,都受人嫉妒;他不单不来拥护,而且还来破坏。你说!你修道,这不容易的,不是像吃糖那么甜的,所以很苦很苦的。